【安迪】她名字的故事（四）
谭宗明坐在桌边翻着手里那本《第二性》，吃光了他拿上楼来给安迪的那块三明治。
谭宗明咀嚼的声音似乎盖过了海潮，在安迪脑海里被不断放大。她那天还什么也没吃，正饿着肚子整理英文书架。好在她是背对着谭宗明的。
“Matthew来了。”谭宗明看了看表，起身去拿桌边的书包，“你今天工作了一个半小时，一共是21美元，要零钱还是支票？”
“零钱。”
“打算用来做什么？”谭宗明笑嘻嘻的把钱递给安迪。
“不知道。”安迪如实回答。
“不知道？勤工俭学攒零花钱总要有个目标去处啊，不然这么努力干嘛。”
安迪没回答，跟着谭宗明往楼下走去，顺手带走了他刚才吃完三明治留在桌上的锡纸，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。
对她来说，钱大概是安全感的来源。5岁之前，她生母状态比较好的时候，笑着给过她皱巴巴的几毛钱。那时候，她紧紧攥着这些钱飞跑到几百米之外的小卖部，买两个糖水冰糕回去，心里乐开了花。回去的路上，她一边吃着一边走，走的慢了，回家后原本想带给妈妈吃的冰糕也就化成了水，她就小心翼翼的舔去手上黏糊糊的糖水，然后再去洗手。在安迪印象里，她这么做过两次。那种手里攥着钱向渴望已久的糖水冰糕奔跑的感受，她觉得是那些年的压抑里最畅快的体验。因为那大概是她之前的人生里仅有的两次，小小的她突然被给予了能力，让她能尽情去做她最想最想、想了很久很久的事。
进了福利院之后，所有的孩子都吃住在福利院里，从来没有接触钱的机会，安迪生活里的一切都只能按照福利院阿姨的安排来决定。7点起床，早饭吃一个鸡蛋一碗粥，上午上数学语文课，中午12点吃午饭，下午洗衣服打扫卫生，晚饭前去洗澡……福利院安排的时间表就像时钟一样在安迪心里滴滴答答的响，成了安迪的一部分，在福利院的8年里，安迪一刻也没能忘记过。福利院的基本生活是完全能满足一般孩子的生活和发展的，只是安迪一直都记得小时候攥着钱跑去买糖水冰糕的感觉，所以她潜意识里一直想，如果她想脱离福利院的作息安排，吃一次她想吃而不是被发来的零食，玩一次她想玩而不是被安排好的游戏，她手里就必须握着些能给她力量让她一口气跑到小卖部的零钱。
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很久，后来在华尔街工作的安迪还因为不喜欢刷卡，更喜欢每周从提款机里取出几百美元放在钱包里而被谭宗明嘲笑过。后来有一次谭宗明在吃饭的时候刷卡结账，银行卡被盗刷，习惯用现金结账的安迪才狠狠的嘲笑回来。但那是很后来的事情了。
“马上到圣诞夜了，在大减价之前想想用零花钱能买什么吧。你后天还来？”谭宗明去客厅的衣柜里帮安迪取出她的外套。
安迪点点头，接过外套穿上。
“明天做什么？”
“圣诞假期有篇论文要写。”
“高中二年级写什么论文？”
“数学课自选project。我选择论述高中教科书里的逻辑错误。”
谭宗明点点头，记下了。
“我明天也要写论文，你不如过来一起写。”
安迪看了谭宗明一眼，权衡起来。和Mathew、Lauren单独在家一天对她来说依然是一件极有挑战的事情，而今天和谭宗明相处的这一个半小时，除了肚子饿以外倒确实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时候。他并不像自己的养父母一样那么拼命的想要接近她、了解她，也不怎么进行超过五分钟的对话，所以安迪也就答应下来。
“今天看这本书觉得写的很有意思，你拿回去看吧，反正你也常来。”谭宗明不着痕迹的把之前在翻的那本《第二性》递给了安迪。其实这本书算是谭宗明对女性认知的启蒙书，他很早以前就读完了，说是今天才看到，也是故意的。
“我不怎么看这些书的。”
“论述很有逻辑性，说不定能帮到你的project。”
“Thank you.”
安迪在门厅换鞋的时候，粥煮熟了，谭宗明进厨房关了火，米香和豆香飘出来。
Matthew的车就停在厨房窗外，他笑着冲谭宗明喊话，说这味道闻起来特香，要谭宗明下次教他煮。
谭宗明问过安迪要不要三明治、喝不喝粥，安迪都摇头，所以谭宗明以为安迪是吃过晚饭来的，而Matthew来接安迪之前就在家里吃了些东西，这时候闻到粥的香味，理所当然的认为安迪在谭宗明家吃过了饭。安迪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这就是安迪第一次见到谭宗明的经历。她那时候对他印象深刻，主要是因为她那天晚上总在脑海里重播着谭宗明咀嚼三明治的声音，饿得翻来覆去。
这一夜很饿。好久没这么饿过了。好想吃谭宗明那块三明治啊。下次谭宗明给她三明治时一定要吃掉。
见到谭宗明的那天晚上，安迪是这么想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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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就出发去非洲啦！会在那边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。也不知道网络具体会怎样，但是找到机会就会继续更新的。毕竟也要写一些游记发出来，总是会有网的。
另外在接下来的故事里安迪会慢慢接触更多的人，被触发更多过去留下的影子，要讲到安迪的戾气咯。很快就是纽约的事情啦。谢谢你们的支持。
